记者 | 江睿杰
编辑 | 王姗姗
不需要一间办公室，和网友就能一起在线创业——通过一种叫作“DAO”的组织形式，很多人正在尝试联合开发Web3.0产品。
Web 1.0产品是单纯以网页形式向用户呈现图文视频等信息内容；以博客和UGC视频网站为代表的Web 2.0产品，出现了“交互”概念，允许用户自主创建网页信息。Web1.0到2.0时代均呈现出“中心化平台”的产品特点，技术和数据集中于少数的科技大公司手中。当下让众多科技创业者为之兴奋的Web 3.0则是以区块链技术支撑的去中心化的互联网产品，可以更好地打破技术垄断。
“DAO”的全称是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，意思是“去中心化自治组织”，它以在线社区为载体，聚合、连接各种与Web3.0相关的资源，并为Web3.0创业提供支持。
早期的DAO以英语为工作语言。创立于2021年11月的SeeDAO则是一个活跃度较高的中文环境的DAO，已积累了8500多名注册成员，每周活跃人数在1600人左右。创立仅2个月后，SeeDAO于今年1月完成130万美元A轮融资，估值达到3000万美元。
激发用户的活跃度和让所有参与者在此有所收获，是社区运营的核心命题，DAO也不例外。“自治”——社群成员在这个平台各取所需、匹配资源、完成自己的创造并变现，是DAO通过底层机制建设最终想要达到的理想状态。“我们最后要帮助成员产出有实际经济价值的东西，并不是聊聊就完了。”SeeDAO发起人白鱼表示。
SeeDAO没有考虑通过提供付费增值服务来获得收入，而是想构建系统生态，充当起一个“孵化器”的角色，帮助创业项目对接人才、搭建团队，给予6-8周的辅导期，直至它们最终毕业 (Demo Day)——日后向那些成功发售的Web 3.0创业项目收取一定的孵化服务费。
SeeDAO生态示意图：红色部分是SeeDAO的组织基础，上方蓝绿色是SeeDAO孵化的项目，两边的蓝色和绿色是与SeeDAO有合作关系的其他DAO以及工具。
社交代币孵化器DAO——Seed Club是这一思路的“鼻祖”。它刚于5月拿到新一轮1500万美元的融资，公司估值1.5亿美元。
最早，Seed Club只是一个基于Telegram的学习群组，后来逐步发展成了针对Web 3.0项目的加速器，至今已孵化出50多个项目，通过向这些项目收取3%的代币（Token）或NFT，成为目前少数几个已获得明确商业模式和正向现金流的DAO之一。除了收益是“代币”之外，Seed Club与硅谷的孵化器公司的生意模式几乎是一样的。
根据社区自身或内部创业项目所需的参与者角色，SeeDAO设立了一批“公会”，包括开发者、产品、宣传、元宇宙建筑师、设计者、运营、翻译、投研和艺术。同时，它在成立之初就确立了平台的代币机制，用以完善社区的“经济体系”和“身份规则”。
SeeDAO的公会和项目的简介。
SeeDAO的代币机制包含两部分：首先是发行数量有限的“SeeDAO起源NFT”（SeeDAO Genesis NFT，简称SGN），只向为社区做出突出贡献的成员颁发，作为成员身份的象征，也是社区治理决策和投票的参与凭证。更重要的是，SGN具备NFT的商品属性，可以在区块链上进行交易。
NFT指的是“非同质化代币”（Non-fungible token），使用的是与包括比特币在内的数字货币相同的区块链技术，能让数字资产也获得实体艺术品般的产权属性。
其次是推出SeeDAO贡献纪念章（Memory of SeeDAO Contribution，简称MSC）作为社区成员对DAO的贡献凭证。成员参与项目开发的贡献达到一定量级就可获得MSC，而拥有MSC达到一定门槛，就有机会获得SGN。同时拥有MSC数量的多少，可以影响SGN持有者参与社区治理时的投票权重，并按照一定乘数进行计算。
SeeDAO目前不会向入驻的孵化项目收取任何前置费用，项目成功以后转让给SeeDAO的权益比例一般为5%,较Seed Club略高。相比之下，要入驻Seed Club被孵化，项目方还要交一笔10Club的费用。根据最近的融资汇率计算，这笔代币约等于1000元人民币，同时入驻申请的通过比例大约在十分之一。
一个DAO的理想状态是尽可能实现成员“自治”。他们可以在论坛里提出项目设想、建立分区甚至招揽人手。白鱼提出，项目提交的唯一门槛是提案者必须对社区已经做出足够的贡献，即拥有SGN。目前，根据SeeDAO在官网公示的名单，已经有445名会员获得了SGN。
此外，各公会派员组成的“社区协商会议”，负责讨论评估与DAO的平台建设相关的项目需求，会议纪要对全体成员开放。如果有合适的第三方愿意提供功能，SeeDAO也愿意合作，比如它引入了Web 3.0论坛工具开发商Metaforo开发的提案、投票等功能。
运营半年以来，SeeDAO孵化的项目中比较成熟的有4个——VR虚拟现实MetaShanghai、针对Web3.0学习和资质认证的Web3大学和DeSchool，以及为了确保资质认证内容不被篡改而设计的区块链应用Join3。
计划在今年第三季度推出移动端App的VR产品MetaShanghai被定义为一款“元宇宙社交”产品，它在虚拟视角空间里搭建了若干个上海名胜场景，用户可以在这些场景中参与社交活动，比如在虚拟的人民公园里一起相亲，在虚拟的城隍庙里腾空跳舞。理论上，这是一个可以被无限构建的虚拟世界。最终，这款产品的赚钱模式仍然是以流量换广告，吸引品牌方在虚拟场景中认购虚拟广告牌，连接到自己的网店获得订单转化，品牌也可以在这个虚拟空间里直接搭建虚拟的商业场景。
MetaShanghai中的城隍庙场景。
MetaShanghai的发起者大都来自白鱼与另一位合伙人唐晗在2020年创办的NFT发行商CryptoC。他们在2021年计划开发元宇宙主题的新项目时，想到应该先建立一个DAO，吸引对这个领域有兴趣的人加入。这些人既可以参与MetaShanghai的开发，未来还能参与孵化更多的Web3.0产品。
MetaShanghai中的地图界面，图上的建筑物是通往其他元宇宙的传送门。
CryptoC积累的大约2000名活跃用户，导入为SeeDAO的第一批用户，为这个社区完成了用户的冷启动。大多数刚注册的成员，对Web 3.0的技术细节、商业模式或者DAO本身的运作模式知之不详，所以Web 3大学和DeSchool这两个项目就是为了帮助新成员了解什么是Web 3.0，从而快速融入社区。
Web 3大学以视频、PPT等形式梳理了区块链相关知识，通过Notion等内容编辑共享工具分享给用户；DeSchool则为Web 3.0的学习者提供培训和资质认证，并将过程记录上链。这两个产品虽然只是SeeDAO开发的服务功能，但在DAO里也被视为未来可以面向整个Web 3.0世界提供知识和资质认证的创业项目。
DAO的成员可以自由选择感兴趣的项目来参与，从而积累自己的贡献值，换取收益。只不过，这个收益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。按照目前的规则，在SeeDAO翻译8篇4000字的英文文章并确保质量，可以获得1枚代币SGN的奖励。这个折算比例本身不是固定的，而是在操作中逐步确定的。
所以在实际操作中，DAO要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：怎么评估成员的贡献值。
SeeDAO对贡献值的计算，目前还是靠手动评估——需要参与者把自己的贡献写出来，如果大家都对彼此写的贡献确认无误，项目或公会的负责人就会将之记录在SeeDAO的Notion文档库中。从贡献记录到汇总折算成实际激励，早期要花上几个月，第一批激励目前尚未全部发放。大家很大程度上是在“为爱发电”。
成员Ricky在开发者公会曾负责过SeeDAO官网改版，至今还没拿到MSC。他告诉《第一财经》YiMagazine，自己参与的这个项目，团队共有7个人：两个产品经理、两个设计、三个程序员。他们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参与，每周花8-10个小时，工作沟通有时候会持续到夜里两三点。“为爱发电”的Ricky每天还会主动和新入DAO的成员打招呼，根据他们的需求，引导他们去相关的内容板块。
“当初我也曾经被这么热情的照顾。”Ricky说。资深用户主动贡献精力帮助平台“促活”，是否也应该被计算为“贡献值”？这些细节，都属于组织规模扩大之后出现的平台治理问题。
今年5月，SeeDAO为此举办了一轮“治理工程师训练营”，围绕15个主题，包括如何保障DAO内信息流的畅通、如何吸引高质量的贡献者、如何设置更合理有效的激励机制、如何管理社区金库等展开讨论，试图制定一套系统的平台规则。目前已经比较明确的是，未来要将“运营公会”改组为“治理公会”，加强在去中心化治理方面的探索，同时还成立了负责财务和社区文化氛围的小组。
SGN作为一种NFT产品，其价格会随市场波动。刚发行时，一枚SGN并不值钱，但后来涨到0.8ETH（以太币，约1.5万元人民币），而截至6月7日的价格则是接近0.5ETH（约6000元人民币）。因为SGN的智能合约挂在以太坊平台上，因而汇率和以太坊虚拟货币ETH挂钩，最近虚拟货币市场普遍大跌，也直接波及SGN的价值。
白鱼表示，他不希望社区成员是一门心思奔着赚钱才来参加DAO。在他看来，只有积累足够多、足够好的项目，让参与者获得令其满意的长期收益，以对冲掉短期代币波动，这才是DAO和其成员应有的愿景。
SeeDAO社区里程碑。
早期的DAO需要创始团队通过“中心化”的干预手段，为“去中心化”的运营模式建立规则和健康氛围。今年5月，DAO内几大公会的治理团队陆续完成了3个月的任期，进行了换届改选。普通的SeeDAO成员更多地接过了组织治理的工作，Ricky就在这次改选中成为了开发者公会的负责人。
对数字内容的创作者来说，进入DAO完成项目开发，省去了场地租金和招聘费用，DAO可以为他们提供备选合伙人，为项目招募早期用户，宣发费用也能省掉不少。当然，DAO的用户规模和活跃度，将会直接决定平台帮助开发者和创作者节省上述成本的能力和效率。
不过，白鱼认为DAO的规模有其上限，超过限度就会丧失“去中心化”的特质。目前，SeeDAO里单个项目的实际工作成员在几人到十几人不等，最活跃的翻译公会中参与实际工作的成员也不过百人，内部协调相对容易，已经具备初步的自治运营能力。但如果参与工作的人数扩大到几百人甚至几千人，往往需要一个强力的“中心”才能有效管理。
这个上限是多少，白鱼现在还不知道，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，那就是Web 3.0暂时不会完全取代Web 2.0，两者会共生很长一段时间。DAO的出现，更多是扮演二者的一个“连接点”。
Web 3.0倡导的“去中心化”商业模型，会要求参与者更多地承担项目风险，而不只是一个按时领取工资的“打工者”。
